地球应在你死去的那一刻毁灭。

当你看见我时 上.

Summary:  “你要何时才会愿意向我表白?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“当你看见我时。”

  他花了很久去想自己究竟该做些什么,毕竟从各种意义上来讲他的存在都全无道理,不被人所见,不被人所触,不被人所知,飘飘荡荡,好似魂灵。于是到了最后,那份思考也就那么理所当然地不了了之,只因在某个喧闹的夜晚他骤然醒悟,深刻且悲伤地明白了自己的无力。灵魂尚有可行之事,倘若他真只是个纯粹的幽灵那么他所能拥有的无疑会更多,而非如今这般苍白虚无,一如被过分漂白的A4纸。他看不到过去与未来。

  因而当他发现自己的心因那个深夜在桥上行走的女孩而有所触动时,讶异与惊慌与喜悦与其他种种感情久违地一齐涌出,彩虹巧克力喷泉般裹满他全身。那女孩穿了件纯色连衣裙,款式在这样的夏日里未免显得太过厚重。江风拂乱她刘海,她只好停下脚步,抬手整理脸上发丝,重露出漂亮的眸子来。在那一瞬间他竟似重见故人,身体不可抑制地开始颤抖,眼前风景失了原有色调,只有女孩依旧明亮鲜艳。一个名字在他嘴中反复流转,从上颚逃到舌尖,又从舌尖溜回齿缝,眼看就能抓住目标时他却再度哑下声去,只因在下一刻他终于看清了那女孩的脸,他是不认得她的。

  但他却认得那女孩的表情与眼神。她脸上尽是空洞的平和,她看着天空如同将死的人看着棺材盖,她的笑声真诚地令人恐惧。当他看见她试图翻越护栏时他是那样的无措,一遍又一遍地试图阻止,也同样一遍又一遍地穿透她身体。令人绝望的徒劳无功。

  她就要跳下去了。他想。她会死在这水里。这念头噩梦般牢牢摄住他的心脏,挤压蹂躏,毫不留情。女孩如要拥抱某物般伸展双臂,面朝都市万千霓虹,踏出最后一步路。他想扭过头去,却另有一股力量迫使他睁大双眼,看那裙摆翩起,蝴蝶翅膀剧烈抖动,在风中失尽方向。

  他的余光窥见流星划落。世界似有一瞬陷入完全的沉默。没有沉重的落水声,没有翻腾止息的水花,什么也没有,只有女孩的裙摆依旧飞扬。她停在半空——亦或说被人拎在半空,脸上挂着的是未转换完全的扭曲表情,塞着满满当当的呆滞,好一会后才不可置信地抬起头,以图辨清那人身份。

  她的声音犹豫又颤抖:“I……Iron Man???”

  “不是你,”超级英雄先生很有闲心开玩笑,“是我。I'm Iron Man.”

  很明显的,女孩被噎住了,以致当Tony把她带上岸去时她没有半点挣扎,甚至于仍旧留着可以截做表情包的懵逼表情。在脚尖触到实地后她才算缓过口劲,再度记起自己的目的,那种如在云端的飘忽感野火般重燃,又一次占据她的双眼。

  “你救了我,可这没有用,她说,“当你离开后我还是会去寻死,就算不跳河也可以割腕或服药。结局是没有区别的,你又救我做什么呢?”

  对方闻言有些发愣,轻轻叹出一口气,不做声。女孩笑了笑,心底的隐秘角落升起一股胜利的快感,转身即欲离去,只是还未等踏出脚步,她的手忽又被牵住,身体再一次感受地心引力。突如其来的悬空换来十足的惊讶,她茫然地看着地面飞速远离,最后连城市都化作一片金黄灯火。头上明月朋硕可触,高空寒气侵蚀骨髓,但她开始颤抖,却未必有多少是因为寒冷。

  “你——你疯了?快把——快点回去!”

  “你很害怕,小姑娘?但你却是个寻死的人。”他大概是笑了,又或者没有,她现在耳边一片嗡鸣,“如果你选择溺死,那么你就必须忍受水灌进你的胸腔,把你的尸体泡到发白发涨,在第二天被围观的无聊市民指指点点。但如果你从现在这个高度坠落,事实上,在你落地的那一刻你不会感觉到有多少痛苦——“砰”的一下——死亡只是一瞬的事。我甚至可以帮你处理尸体。”

  “不——我——”她慌慌张张,点头又摇头,词句断续杂乱,凑不成半个句子,“不——”

  “——你不愿意。”一个陈述句,“你看,你还是会害怕。我见过很多人,比你多得多,有的人接受了死亡,并果真就在第二天死去,他的眼神和你是不一样的。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,但你远没有你所想象的那般干脆,在你跳下桥时你的心难道不是在呼救么?你问我为什么要救你,因为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死亡而无动于衷。擦擦眼泪吧,孩子,生命宝贵,而且我觉得纽约的夜景还算是蛮好看的。”


  他觉得有点可笑,为他自己。他几乎都要忘了不远处还有个Iron Man。Tony Stark大晚上穿了新战甲出来闲逛,于是他也就跟着溜了出来,当然没道理说他看得见的对方就发现不了。他碰了碰Tony的肩,战甲冰到发刺,可毕竟是实实在在能拥有的触感,而这使他感到安心。亿万富翁半夜来给小女孩做心理辅导,世界可真是奇怪,连更加奇怪的他自身都要禁不住去感叹。若是Tony听得见这话,那么他大概还能受两句嘲讽,但假设是很难成立的,Tony在站了一会后便转身离开,看不出有什么留恋。这一次他没有跟上,飘飘悠悠浮在半空,任月光融进他身体,在随Tony飞到半空时他曾觉得月亮是如此之近乃至触手可及,待到真在无意识下伸出手后他才算有所察觉,两个星球间的距离并没有那么轻易便可抹去。宇宙向来无情。


   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存在,他做不了事,又没有记忆,虽无甚强烈的欲望想要了解过去,但做个透明人终究难受,因为这样的话他什么也寻不得。他在人间游荡许久——或许也称不上有多久,在最开始时时间感是缺失的,情感是不存在的,他是一团有意识的空气,一点点膨胀,聚成人形,活得漫无目的,直到遇见Tony。那时他正以直线横穿纽约城,想到美国上头的加拿大去看看雪,钢筋水泥筑成的的大厦拦不住他,那个手拿咖啡杯,百无聊赖打着哈欠的男人却把他挡了个结结实实。突如其来的撞击,突如其来的疼痛,突如其来的温度,他没有防备,直直向后倒去,身体几乎陷进地板里,脑子还晕晕乎乎,对所发生的一切不敢有半点反应。对方屹然不动,优哉游哉地从盘子里拿曲奇,边和同伴闲聊:“我并不觉得魔法真有那么好用,法师——”声音直教他想哭。那双栗子糖似的眼被阳光染出琥珀色泽,直直闯入他的心里,于是世界再度充满颜色,千万年的沉寂与一声破天哀鸣,造物主拿起了他的笔。

  一个奇点,一个数据漏洞。他从他身上汲取温暖,拥抱严寒,体验春夏秋冬。若他真能找到什么真相,那么Tony Stark无疑是缔造者留给他的突破口。或许这个理由可以解释他为什么会因对方的一次次涉险而提心吊胆,他实在没有什么资本可以失去。

  然而对方的身份决定了他必然遭受磨难,与死神共舞大概算是做这行所必有的拿手好戏,即使舞者本身的意愿并不被他们的舞伴所在意。有时倒也称不上有多危险,只是Tony近期实在倒霉过了头,人在家中坐怪从天上来,半口咖啡还未下肚,就因身后突然响起的玻璃碎裂声而尽数喷出。他看着深褐色液体被百倍放大,然后在脚下的地毯上留下畸形的污渍,不由咋舌,礼貌性地抹了把脸,喉咙里藏着的那一句脏话开始蠢蠢欲动。

  实际上他并无太大损失,但不管是谁被迎面喷一口咖啡只怕都不会感到有多开心,更别提罪魁祸首对此浑然不知。Tony现下的状态不算多好,或者说,显而易见地更糟,那入侵者不知用什么方法闯入他家,绕开Friday的监控出现在他身后,只一瞬便毁去大半家具,并毫不掩其目的,直直向着Tony冲去。丑陋的敌人,不被提前掌握的事态,看看Stark现在要面对的是什么?一只巨大的黑色变异松毛虫?Tony觉得自己眼皮跳得厉害,他还不是很想让这种不明生物的体液遍布客厅。

  当橙色火花开始在角落闪动时Tony几乎要开始感谢上帝,他不介意搭把手,但各自的敌人还是更适合交给各自去解决。法师的神色略有些慌张,动作却依旧可称得上干脆利落,那是一种重复了多次后归为反射弧一部分的熟练,从出现到将敌人塞进镜像空间再到拍着手上的灰回到现实,统共耗去不到两分钟。世界扭曲又复原,过于高效的行动力使得Tony简直要对打斗的细节好奇了起来,他毕竟还没验证那只异形死掉后究竟会不会爆浆。

  但对方已经站在了他面前。

  “我也希望我有整洁如新,但你知道我不是那种巫师。”在看清灾后现场后法师的表情显得有些尴尬,声音因疲倦而沙哑,“你可以把账单寄到圣所……写我的名字。”

  “账单就免了,这不太碍事。”他耸耸肩,拍了拍自己身旁那半截沙发,“但我想或许你会愿意告诉我为什么我家会遭——呃,虫灾?”

  “是寄魂虫。”法师说,“我来向你问一些事,但被虫母发现,它拦截了我的传送阵。我错估了虫母的能力,虫母错估了你的能力。”

  “看来我价值挺大嘛。”他挑挑眉,“你想问些什么?”

  “是这样,老师他……走之前有没有说什么——或者留什么?你看,他离开前的那个晚上和你在一起。”法师叹了口气,“如你所见,我现在心力交瘁,老师曾一度将这个种族从我们维度驱逐,但他没有留下什么笔记,原有的记录又含混不清。情报很少,可我必须想办法找到虫母,我需要一个入手点。”

  他有留下什么吗?不,“他什么也没有留下。”Tony摇头。法师看了他一眼,稍有些失望,不算太明显,似乎早已明了要从Tony Stark口中获取魔法相关的情报实在不太现实,道了别便准备离去。脚还未及踏出,又差点摔了个踉跄。年轻的至尊法师被她的斗篷扯住了。

  “拜托,cloak,不要一看见Stark就想着扑上去。”金发的女孩子皱着眉教育法器,“我们还有事要办,记得吗?”

  斗篷卷着两个尾角,闻言十分不甘地蔫了回去。Tony敢说他刚才绝对看见了cloak在对他招手,并丝毫不怀疑若是法师没有阻止,他现在绝对已经成了个红粽。从前Stephen想开玩笑时通常会放任cloak的行为,他已被袭击过不止一次。

  “替我向Wong问好。”

  Tony摆手,目送法师离去。当最后一点火花也彻底熄灭后他的笑容逐渐退尽。空气浑浊粘稠。只余满地狼藉。



  没有多少人知道Tony Stark和Stephen Strange之间的实际关系,有时候连Tony自己也不大确定他们之间究竟算是什么。他们的初见仓促而草率,血与灾厄是牵起二人的线,最初的吻则显得过分激烈乃至粗暴,带着浓重且毫不掩饰的发泄意味,无论哪一项都称不上有多值得去回忆。但他仍旧会想起那个夜晚,在戏剧结束落下帷幕后所有人都应拥有的一刻的放松,酒、聚会与狂欢,英雄们举杯,庆祝地球和他们自己的又一次幸存。

  但聚会的主人拨开了喧闹的迷雾,他在无声角落看见Strange。法师端着酒杯走向露台,因孤身一人而显得格格不入,那却不是一道难以打破的屏障,对象自身并没有多少意志想去进行保持。再没有比这更过火的邀请了。Tony漫无目的地想着,仰头饮尽杯中的酒,对身旁的Natasha道了句抱歉。“失陪一下,”他说,“我去关爱关爱新同事。”

  Natasha不明所以。

  他穿过大半个会场,走入露台时不甚防备,被夜间寒风吹出个激灵,鼻头不住地发痒。Stephen倚着栏杆,听到声响扭过头来看他,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。法师先生看上去和以往不太一样,但这与夜色无关,他稍稍站了一会,努力让自己打量的视线不那么明显,好半天后终于找出症结所在。

  “我说,Stephen,你斗篷呢?”

  “所以你看了这么半天就是为了问我的斗篷?”对方有些无奈,不知是为谁,斗篷或是他,“被Peter借去玩了。”

  “他还是个孩子呀,”Tony走到Stephen身边,拿走那杯明显一口未动的酒,借着月色细细审视,看光华流转变化出万种色泽,“只是有时候好奇心大过头了。”

  “而我们已经是大人了。”Stephen说,“聚会的主办者抛弃了他久别的友人们,来找我做什么呢?可别跟我说是来关爱新同事,你知道这很滑稽。”

  他能感受到对方在凝视着他。Tony回望过去,那双蓝绿色的眸子里藏有千丈深潭。

  “来做什么?” Tony咧嘴。他来打破那份寂静,他来搅乱那池深水;他来这里寻求寂静,他来这里修筑自欺欺人的避风港。法师竖起壁障,设下陷阱,而他明知如此却仍旧急不可耐地试图将其破碎,一如沙漠中的旅人无法拒绝一眼清泉。所有举动的根源皆在他自己。他知道他在做什么。当他试图恢复平静却屡次失败,当他站在人群中却仍会不时感受到疲惫与无能为力,当他无数次在漆黑无界的梦境迷失自我,他会知道他需要什么。

  一点心灵上的寄托,或者逃避。

  但他不会说出来。他只是看着Stephen,抿一口酒,露出悠然而狡黠的笑。或许真是月光迷了人心,接下来所有的举动都显得那样自然,以一种不如此便无法收场的合理性推动着前行。他们倾身,接吻,交换混着酒精的唾液,互不相让地争夺领地,任牙齿划破舌尖与唇角而全不在意。铁锈味极速扩散,占据全部味蕾,缺氧使人头脑发蒙。这是一场无言的宣泄,他们从中确认了彼此的渴求,当阳光无法缓解阴影,人们便转而寻求更为柔和的明月的照拂,而徘徊者们总是相互吸引。

  因此那晚本该有更加美好的月,哪怕他在答应了法师的邀约后无法对夜景再生出半分关注。日后Tony再度回想时总是会觉得有哪里不对,具体如何又无处可述,只好疑心那吻里还掺有其他感情。他们的关系——一如Stephen的态度,理性且淡然,他却总觉得在对方那张骄矜的面容下藏有另一份情感,一份不被吐露地点内容的宝藏。当这念头出现时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总算开始发癔症,同时也从另一方面使他倍感烦躁。他可能陷进去了,也可能没有,他抓不住自己的态度,也把握不住对方的心,于他而言情况可称罕见。但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件好事。在最开始时,他们是不讲爱的。



  在听到Friday已安排修复的回答后Tony点了点头,略显疲倦地放下杯子准备回房。咖啡因带来的亢奋相当虚幻,不知真是他过度劳累还是怎样,竟隐约从虚空中听到了呓语,破碎的单词,难以进行拼接,但确实是英文,甚至于还能感觉到有人戳了一下自己的脸。那种短暂的,并不用力也无恶意的指尖触碰,在他一生中尚未有人对他做出的举动。在他要皱眉的下一刻,所有的异样又瞬间消失,毫无踪迹可寻。

tbc.

手机登网页简直杀我,我中午再调调格式。

评论 ( 1 )
热度 ( 22 )

© 行星炸裂 | Powered by LOFTER